“人无癖不可交也,以其无深情也;人无疵不可与之交,以其无真气也。”(张岱《陶庵梦忆》)——题记
喜欢喝茶,我不知是不是成癖。喝茶之于我,是人生一大快事。不奢求有朋友一起推杯换盏,情到深处人孤独,而陪伴我的往往是那一杯清茶。
茶,在杯里,人在杯子近旁。一杯热茶,足可以温暖一个人的世界。
在一个角落里独坐,守着文字,守着一颗宁静的心,寂寞的世界里,茶的热度是无声的暖流。想着,我的朋友风尘仆仆赶路,烈日下的征途,在无尽的红尘里来去匆匆。而那一刻短暂的停留,在那一家隐藏在异乡市井里的茶庄里,匆匆取过店老板递过的一盒绿茶,那茶是已等在那里的。那些精致的叶芽,静静地沉睡在密封的袋里,几经颠簸之后,放在我手上。我喜欢茶,更感激朋友的一番情谊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喝茶,曾经写过一文《喝茶那些事》。最初与茶的缘分是小时候,陪着父亲喝下午茶,只喝一种茉莉花茶。细弯的褐色茶叶里,杂些乳白茉莉花苞,茶叶里就填了一层淡淡的花香。从院子里压水井里的新打上来的地下水,装满大铁皮壶,在蜂窝煤炉子上烧开,灌进竹笼的暖瓶里。在院子里大槐树浓密的树荫里,支着一磨盘当茶桌。粗粝的石磨上,摆上大肚白瓷茶壶,几只茶碗。家人围坐一起,你一杯,我一杯,一直喝到茶色淡了。聊聊天,看看书,细数着槐树下的落蕊,看蚂蚁匆匆忙忙爬上树去……那时喝茶是被动的,父亲招呼就坐过去,并没有喝茶的瘾。
工作之后,忙碌之余,办公桌上多了一杯绿茶。年轻,从不觉得累。早起,晨练,看晨读,接着上课,上完课十点了,口干舌燥,才意识到没吃早饭。打热水,洗杯子,泡一杯热茶,坐下来,看茶叶在水中浮沉,不等它凉下去,热热地喝几口,立即神清气爽,头脑清晰起来。在键盘上敲打,十指敏捷而轻盈,文字流利顺畅。或许,从那时起,渐渐迷恋上一杯绿茶。茶叶天然淡雅的香气,让我紧张的神经得到舒缓,使我在忙碌而麻木中,暂时停下来,让我兴奋和愉悦起来。偶尔回老家,回到在父母身边,还是那一壶熟悉的茉莉花茶,在父母欣喜的眼神里,一杯金黄色的茶汤滋润着游子的胃肠。
因为喜欢茶,又身处北方,非产茶之地。那一年去武夷山,在雾气氤氲的山谷里盘旋,一株小树在岩石间兀立着,油厚的叶子闪着水光。同伴说,这就是茶树。我驻足看它,这哪是一棵树的形象!一米多高,几个枝丫,长成团状,像一丛荆棘,叶子稀疏。第一次与茶树接触,是有些失望吗?我心目中的茶叶,在电视里,阳光下,在姑娘的纤手间跳跃着的。而眼前的它却是在乱石间,孤独的,衰老的。我摘下一片叶子,青绿色,厚实又粗糙。我诧异,想到茶杯里的嫩芽,竖立着,轻轻地晃动着的娇媚身姿。也因为多看了它几眼,被大部队落在后面。在昏暗里,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山谷里,我走了很远的山路才赶上去。
茶是叶子,在天地间吸收日月精华,一旦制成茶,泡在沸水里,既是它生命最后的释放。没泡之前,绿色的叶芽坚挺。等热水浸润透了,汁液溶进水里。残茶懈怠了,疲沓,堆在一起,再也没有玲珑秀气。而新茶年年有,生命里永远有一股清流激荡着。
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东西,让你如此牵挂。你尝到它的味道,还想着它的来处。
悠扬的音乐,音量很低,往时间深处迂回漫溯。古色古香的茶室里,相对盘坐,随意聊些感兴趣的话题。那浓的茶汤化成一种缠绕不去的情愫,时间只是浸泡香茗的净水,浸润着身体的每个细胞;茶慢慢淡下去,人已似在半醉半醒之间了。有一次从茶室里出来,夜晚的街道上突然飘起雨来,我在店铺门前躲雨,看着眼前白亮亮的雨注倾斜,喧嚣声充满了整个世界,突然就伤感起来。茶的清爽和温暖,终究抵不住外界的狂风暴雨。喝茶,是躲在小楼里暂得的闲适吧。
喝茶上瘾,除茶中有咖啡因外,其中的氨基酸会促进人体巴多胺的分泌。多巴胺是一种负责大脑的情欲和感觉、将兴奋及开心信息传递的脑内分泌物质,是影响人情绪的因子。爱情可以让人产生大量的多巴胺,所以大家都觉得爱情很美好。喝茶是一种奢侈,稍好点的茶叶动辄几百元一斤。爱也是奢侈,没有爱的日子,质朴而平静,心里不会有波澜。奢侈品是生命的点缀,没有茶的日子和没有爱的日子一样,回归生命的本真。什么东西偏爱成癖,就过了。烟酒之瘾,虽使人享受,却对身体有害。喝茶多了,也如此。爱,也是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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